吃過中午飯，成舟送紅葉到何老師那裏繼續聽課，他去參加家長會。

這次家長會成舟可大大露了一次臉，紅葉班主任把成紅葉同學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其中更著重說明成父對兒子教育的重視。說紅葉不僅有藝術細胞，且學習努力刻苦，小小年紀每次考試都名列全年級第一。

會中，紅葉班主任還特地詢問成舟，他平時是怎麽培養教育成紅葉的，讓他跟大家分享一下教子心得。

成舟一個勁傻笑，想說兒子天生聰明，又怕有人妒忌害他；想說自己給他請了一堆家教，又有炫富之嫌；想來想去，他只好說是紅葉從小就喜歡看書和畫畫，回家沒事就愛看書做題和繪畫。楞是把調皮搗蛋、霸王個性、回家從不碰書本的紅葉塑造成了一個愛看書、看學習、懂禮貌、知上進的刻苦好孩子形象。

而此時，好孩子的紅葉被何老師帶進了那間擺放了很多石膏像的美術教室。

何老師親自給紅葉端了椅子和畫架放在教室正中間。

“周六就要舉行比賽，比賽題目目前還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比賽形式應該和前幾次一樣，都是上午作畫，下午評審。”

何老師站在紅葉身邊，對紅葉道：“雖然比賽題目沒有公開，但我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風聲，據說這次比賽題目很可能與春天有關。所以今天我們就根據‘春天’這個主題來做一幅畫，如果比賽當天正好是這個題目，你也可以更有把握一點。”

墻角的石膏像背後探出了一顆小男孩的腦袋。

男孩盯著何老師看了一會兒，又看向紅葉。

“何老師，為什麽這個房間鋪著地毯？”紅葉好奇道。

何老師微笑，“因為樓下有閱覽室，我們在上邊拖動椅子和畫架等會吵到樓下，鋪地毯可以消除這些噪音。”

“那老師你為什麽在白天點蠟燭？”紅葉環看了一圈教室，就見教室的幾個角落的凳子上各點了一支約有小孩手腕粗細的白色蠟燭。

小孩從石膏像後面走出，可是他沒有正對著紅葉和何老師走過去，而是圍著紅葉繞了一個圈，繞圈時他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那些擺放了蠟燭的凳子。

小孩站在離紅葉不遠不近的位置，焦急地道：“老大，我進不去。”

紅葉擡起畫筆用筆頭搔了搔下巴。

小孩歪頭，這是某種信號嗎？

何老師掃了眼那六根蠟燭，笑道：“那是有香味的蠟燭，點了可以讓人心思沈靜，安於創作。你不覺得這樣的創作氛圍很好嗎？”

紅葉搖頭，“我覺得有點可怕。”

小男孩也點頭，他也不喜歡那幾根蠟燭。

何老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是第一個說可怕的，其他孩子都很喜歡那個味道呢。”

說完，何老師拍了拍紅葉的背，慢慢走到講臺前，轉身看向紅葉，溫柔地道：“好孩子，你該開始畫畫了。”

紅葉眨眨眼睛，眼裏流露出一些茫然之色。

小男孩沒有發現紅葉的異常，他還在奇怪地嘀咕：“老大，我為什麽無法靠近你？”

何老師看到紅葉的眼神，笑了。

隨即她拿起講臺桌子上放的帆布包，從裏面取出一個圓形的粉綠塑料飯盒。

飯盒蓋打開，露出裏面六顆小小的只有拇指大的紅色果子。

何老師看著這六顆紅色果實，表情有些激動，嘴唇微微顫抖，手指輕輕拂過這些紅色果實，一顆果實被手指推倒，女人輕輕捏起了它，拿到眼前仔細端詳欣賞。

就算已經看過無數遍，可每次看時她仍舊會為它的精巧和美麗而沈醉。

“啊！”小男孩瞪大眼睛，“老大你看，何老師又拿出那些小骷髏頭了。你說何老師在幹什麽？老大？”

紅葉低頭畫畫，態度認真得不得了。

仔細看，何老師捏在手指中間的並不是一顆果實，而是一顆像是被紅玉精雕細琢出來的微型骷髏頭。骷髏頭裏面為空心，眼睛、鼻子、嘴巴，四個小洞黑中透紅，看久了會讓人有一種魂魄被吸進去的錯覺。

何老師欣賞了一會兒，用手指捏著紅玉袖珍骷髏頭放到唇邊輕輕吻了吻。

接著，她彎下腰，揭開腳邊一小塊地毯，把骷髏頭放進了地毯下的小洞中。

圍著她一共有六個小洞，六個紅玉袖珍骷髏頭剛好放完。

說來話長，但何老師放骷髏頭的時間前後不過十幾秒鐘。

把各個小洞上方的地毯蓋上，按平，直起腰，便再也沒有人能看出她剛才幹了什麽。

“老大，你怎麽了？”小男孩對紅葉揮手。

紅葉像是毫無所覺。

在放置袖珍骷髏頭時，何老師似乎並不擔心同在教室中的紅葉會發現她的舉動。

當她做完這些，擡起頭看向紅葉時，果然就看到紅葉正在埋頭作畫，一點都沒有被外界幹擾到的樣子。

小男孩偏頭看向紅葉，滿臉不解。

老大平時那麽兇巴巴的，畫畫時感覺也很隨便，為什麽今天會表現得如此努力？是因為他爸爸等會兒會來的緣故嗎？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紅葉皺著眉頭，畫筆一會兒停頓、一會兒疾揮，表情似乎有點痛苦。

何老師站在略高於教室地面的講臺上，雙手交握放在小腹丹田的位置，頸項微垂，雙眼微閉，表情似笑非笑。

小男孩擡頭看向講臺上的何老師，瑟縮了一下。

何老師那麽溫柔、那麽漂亮的人，可他不知為什麽就是有點害怕她。

就比如現在，他隱約看到一些紅中帶黑的光芒圍著何老師轉圈，然後一點點投入到何老師體內。

而那些光芒的來源……

小男孩又望向正在埋頭作畫的紅葉，那些光芒好像就是從紅葉身體中散發出來的，然後一點點集中到何老師身邊，就好像紅葉身體中有什麽東西被何老師吸了過去一般。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景象，前面有好幾次，何老師也是這樣把某個學生叫到這間教室，讓他或她站在那些蠟燭的正中央作畫，然後她會從包裏拿出那些紅色的小骷髏頭放到腳邊的地毯下面，接著他就會看見一些很美麗、很絢目的光芒從那些小孩的身上飛到何老師身上。

何老師在做什麽？

為什麽這種時候他無法走到那些學生旁邊，也無法走到何老師身旁？

就好像有一個大圓和一個小圓分別擋住了他。

小男孩太小，他無法理解這些事情，只覺得何老師此時看起來就像電視和漫畫中那些可怕的女巫。

家長會歷時一個半小時終於結束，成舟被好幾名家長圍起來搭話，問他給孩子請的老畫家能不能再收其他學生，又問他平時給孩子買什麽樣的課外書和練習冊等等。

成舟苦於應付，借口說要趕緊去美術室接孩子下課，否則兒子會生氣，才好不容易溜了出來。

紅葉班主任似乎也還想找成舟說些什麽，可成舟怕再被問一些他難以回答的問題，假裝沒看到對方示意，快步向美術室所在教學樓走去。

“成舟！”

成舟聽到熟悉的聲音轉身，“李加誠？你怎麽也來了？”

李加誠快步走到成舟身邊，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成舟打哈哈，“公司裏你沒看到我嗎？我一直都很不錯。”

“是嗎？我記得清明節剛過那兩天，你看起來就像要死了一樣。”李加誠還是那麽嘴不饒人。

“你不會是怕我死了，你被懷疑謀殺同事，所以才趕緊辭職的吧？”成舟開玩笑。

李加誠竟然點點頭。

成舟張大嘴。

“你當真啊？真是，還是這麽好騙。”李加誠搖頭。

成舟“嗤”了一聲，“餵，為什麽好好地突然辭職？”

“我二叔那裏需要人手幫忙。”

“你二叔？”

“那個鬼城。”

成舟恍然大悟，“啊，我記得你之前就在那裏打工，現在打算轉正了？”

“嗯，自從你去過那裏以後，那裏名氣越來越大，規模自然也就越來越大，來的攤主和顧客一位比一位厲害，我二叔手下那幾個人已經罩不住了，只能讓我過去做全職。”

“我？”成舟一指自己的鼻子，“關我什麽事？”

李加誠特幽怨地瞥他一眼，“你還說！現在鬼市裏到處都有人在打聽超級祭品的事，那祭品的下落和價格也被越炒越高。你……好象也是祭品體質吧？而且還被鬼物發現了是吧？哼，自從那超級祭品降世的謠言傳開，也不知怎的就傳出了那祭品曾經去過我二叔那個鬼市。於是搞得現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生物非生物跑到那裏碰運氣。”

“呵呵。”成舟幹笑。

“我說你該不會真是那什麽超級祭品吧？”李加誠懷疑地掃描他。

成舟立刻連連擺手，“我要是那什麽超級祭品，我還敢走在馬路上嗎？更何況跑鬼市裏晃蕩？”

“這倒也是。”李加誠低下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成舟不安，小聲問他：“你辭職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我以為我們不僅是同事，還是朋友。”

李加誠擡頭，表情有點詫異，“這種小事為什麽還要特地跟你說一聲？這些俗世裏的職業對我們來說本來就可有可無，隨時都可以更換，如果我不幹陰司了，肯定會跟你說一聲。”

“……”成舟忽然覺得為此困擾了大半天、如果李加誠不說出答案，還必定會繼續困擾下去的自己簡直傻透了。

“咳！”成舟整理了一下表情，盡量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樣，問：“我還以為你因為上次我們搞砸你的委托，生氣了呢。”

“怎麽會。”李加誠擺手，“我也聽說那家的事了，只能說他們自作自受。咳，司徒……還好吧？”

成舟瞇眼，他好像有點明白了，李加誠躲他不是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害怕司徒找他麻煩。

“我記得你說那家人的父親和你父親只是有那麽一點故交，如果你不打算為那家人報仇的話，司徒自然好得很。”

李加誠尷尬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怕他誤會嘛。”

“現在誤會說開了，那你能告訴我你今天跑這學校來幹什麽嗎？”成舟心想，不會是地府那位閻王大人得知魔神蘇醒，打算找紅葉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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